「新华财经调查」低费率公募产品上线一波三折 代销平台面临降费考验

新华财经北京11月15日电（可达） 今年7月，中国证监会根据行业发展实际和投资者需求，公布公募基金行业费率改革工作方案，公募基金费率改革正式启动。方案明确指出，将规范公募基金销售环节收费。通过法规修改，统筹让利投资者和调动销售机构积极性，进一步规范公募基金销售环节收费。2022年，销售渠道相关费用占公募基金费用总额的比例约37%。

降低费率是基金行业让利基民、承担社会责任的体现，更是公募基金行业作为普惠金融的题中应有之义。然而，新华财经从业内了解到，有基金公司推出的低费率产品，在销售平台的上架过程“一波三折”，还有基金公司存量产品遭遇“降费难”的问题，相关现象引发关注。

销售服务费“打骨折”

11月15日下午，“德邦锐兴债券基金”E份额上线蚂蚁财富个人销售端，为6天前公募业内颇为关注的一个事件画上“句号”。

此前于11月9日，一位公募基金公司电商渠道人士在蚂蚁理财社区中的言论引发公募业内关注，昵称为“七茜妹妹”的用户发帖称，德邦锐兴E暂时无法上线，并称原因是“平台反馈由于销售服务费过低的问题无法通过该平台参数，上线流程受阻”。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从业者彼时直接将此举称之为和代销平台“掀桌了”。截至发稿，新华财经注意到，“七茜妹妹”已经删除了上述帖文。此后，七茜妹妹”账号更新频率明显降低。

图：德邦基金所属账号“七茜妹妹”帖文及相关产品暂停买入信息

新华财经从业内确认，“七茜妹妹”系德邦基金孵化的财经类IP账号，其背后操盘人伊琳茜目前为德邦基金电商部门负责人，曾打造过基金行业热门IP“花财妹妹”。“德邦锐兴债券基金”是伊琳茜跳槽至德邦基金后主推的产品之一，近年来规模上涨迅猛。

事件发生后，有多位涉事方内部人士向新华财经表示，相关帖文内容不准确，出现误解是由于沟通问题导致。

一名德邦基金相关人士表示：“电商部门属于前台，产品在平台上的准入是中后台负责，系基金公司内部沟通的时候出现了误会。公司员工在回复投资者询问时内容存在差错，很快进行了删除，公司后续也会对内容发布进行规范。”

接近蚂蚁财富人士则表示：“近日德邦基金联系蚂蚁方面，出于机构投资者下单需求，希望上线E份额基金，因此蚂蚁在机构客户端上线这只基金，个人投资者暂无法购买。双方在沟通上存在误解，经与机构详细了解到，该产品也希望面向个人投资者。”

2022年9月，“德邦锐兴债券基金”新增E份额，今年8月初，“德邦锐兴债券基金”E份额宣布开展销售服务费率优惠活动，从0.25%下调至0.0025%，优惠时间至2024年7月31日。根据“七茜妹妹”此前帖文所述情况，正是这一费率优惠活动，导致产品E份额未能上架蚂蚁财富，不过前述德邦基金相关人士15日否认了上述说法，表示系沟通误会所致。

“申购费+管理费返佣+销售服务费”通常是基金代销平台销售公募产品的主要收入来源。

公开信息显示，“德邦锐兴债券基金”目前已推出A、C、E三类份额，按照惯例来说，不同份额的主要区别是在费率不同，进而会影响到平台代销该基金的收入。

新华财经整理了“德邦锐兴债券基金”三类份额的费率详情，其中A份额没有销售服务费，申购费率较高；C份额销售服务费率较高，但没有申购费；E份额则兼具A、C份额的特点，在没有申购费率的情况下，销售服务费率仅为C类份额的百分之一。

图：“德邦锐兴债券基金”三类份额费率详情

对于投资者而言，无疑选择E份额的优势巨大，在管理费率和返佣比例（最高为50%，蚂蚁财富中显示A、C、E份额均提取40%返佣）一致的情况下，E份额仅年化收取0.0025%的固定销售服务费率，这将直接增厚投资者收益。但对于平台而言，则意味着来自于该产品的代销收入或将明显减少。

上海某大型公募渠道人士评价上述事件时，向新华财经指出，“（上述产品）E份额费率低，上架后可能导致平台收入减少，不知是否因此没有第一时间上线。”

前述接近蚂蚁财富人士则称，“作为销售开放平台，蚂蚁基金上也代销了多只销售服务费率万1以下的产品，也有万分之0.1等极低销售服务费率的产品，不会因销服费低而拒绝基金产品上架。平台的准入门槛更多是从基金的流动性管理、风险管理等角度进行审慎性评估。蚂蚁是希望让利用户的，一直都保持较低费率，申购费这些也一直打一折。”

低费率考验代销平台

提到行业内普遍关心的费率问题，前述上海公募渠道人士表示，“一些头部平台属于收入导向型的平台，包括它去推荐基金产品，优先考虑的都是能给平台方自己带来的收入。现在公募行业大趋势是降费让利，但除了管理费率之外，销售服务费率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从业内了解到，有时候基金公司想降费，但存在来自代销平台的阻力，这个情况在主动权益上更明显。”

该渠道人士进一步透露，近年某“爆款”行业主题类主动权益公募产品，其C份额销售服务费率明显高于行业均值，公募公司有意调降，却因遭到某头部代销平台反对，最终不了了之。

公开资料显示，上述人士提及的头部代销平台，曾将该款产品C份额列入重点推荐名单，但自2021年中旬至今回撤超过50%。

“该产品的赎回费也十分惊人，仅持有一年卖出的话，投资者支出的销售服务费+赎回费的费率要超过1%，已经快追赶上管理费。面对投资者和外界对于产品业绩的拷问，公司并非没有想过降低相关费率，但确实存在外部阻力。”该人士表示。

图：某“爆款”行业主题类主动权益公募产品费率及行业均值

新华财经注意到，“德邦锐兴债券基金”E份额销售服务费率仅为0.0025%，系目前在债券型基金类别里该项费率最低的产品，其余产品最低也有0.01%，可谓吹响了对代销平台进一步降费的号角，对于整个行业而言也面临新的费率考验。不过，在头部互联网基金销售平台中，天天基金、盈米且慢在早前就已上架“德邦锐兴债券基金”E份额，均能够正常购买。

图：债券型基金销售服务费率排名（由低至高）

图：天天基金、盈米且慢正常销售“德邦锐兴债券基金”E份额

“是否接受低费率产品，属于平台‘价值观’上的差异。”一位公募从业者直言，其表示，比如天天基金就是“基金超市”的模式，产品基本都可以上架，人为干预比较少。

让客户赚钱还是平台赚钱？

某公募电商渠道负责人向新华财经表示，基金销售平台需要反思，筛选产品的逻辑是为了筛选出最合适的产品，还是筛选出最让平台赚钱的产品。

“是要让客户赚钱还是让平台赚钱？如果一个产品很好，但是费率很低，在基金公司自身愿意让利的情况下，一些规模大、话语权强的平台不愿意推低费率的产品，优先推一些更符合平台利益的产品，本质上就涉嫌平台垄断，不符合减费让利的宗旨。”该负责人表示，行业内部分头部平台把自身盈利需求看得“过重”。

就销售服务费率问题，新华财经亦向多家公募代销平台进行了解。

某中等规模平台负责人透露，该平台对于销售服务费率有限制，但是比头部平台来说要“低一些”。另一家近年来起步不久的代销平台负责人并未正面回应销售服务费率，仅表示：“（对费率有要求）很正常，都要做利润。”

上海某头部金融机构（非证券类）权益投资总监认为，平台对基金公司的费率施加影响，可以说是商业行为，但也有些“想当裁判”的意味在其中。

某上市公司披露的2023年中报显示，其金融电子商务服务业务（主要为基金销售业务）今年上半年实现营收20.09亿元，而营业成本仅为1.13亿元，毛利率高达94.35%。即便公募行业今年普遍感受到不小压力，但代销平台仍留有相当的利润空间。

招联金融首席研究员、复旦大学金融研究院兼职研究员董希淼对新华财经表示，一般而言，入驻平台的企业机构拥有自主经营的权利，这就包括了自主确定销售服务费，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基金公司当然也可以确定自己产品的销售服务费率。

“从现在的政策方向看，监管部门鼓励基金行业减费让利，这意味着销售平台同样承担减费让利的责任，虽然这种责任不是法定责任，如果销售平台不让利也没有违反相关法律规定，但作为一种社会责任，我们还是呼吁销售平台和基金公司履行自己的社会责任，以此来推动基金行业能够更好发展。”董希淼认为。